单……”
李文博默然颔首,视线转向船尾。但见张守一正在起卦,卦盘所指,赫然对着文俶与他的卧舱。
松阳观的道士,张守一,原是松山书院张山长的独子……
“文博哥哥?”里间传来轻唤。他转身入内,见文俶拥着锦被坐在榻上,青丝散落肩头。
“可是河风太凉?”
她摇摇头,忽然拉住他的衣袖:“那个道长……似是知我来处。”
李文博指尖轻抚她颊边碎发,将几缕青丝别至耳后,柔声应道:“莫要胡思乱想,万事有我。”
漕船转过一道河湾,哀戚的鼓乐声搅碎了河道的宁静。
只见岸边搭着简陋祭台,一名红衣少女被傅在木桩上,百姓们匍匐跪拜,老巫祝正对河道,口中念念有词,向天抛洒黄纸。
“河伯娶亲啦——”凄厉的喊声随风传来。
侯羡一个眼神,锦衣卫已拔刀跃上岸。张守一拂尘轻挥,凝视着浑浊的河面:“此地水脉有异。”
“住手!”锦衣卫亮出司里监腰牌,声音凛然,“明律严禁沉人祭,此地河吏何在?”
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人慌忙出列:“下官正是……”
侯羡站立船头,双手负于身后,斜睨着岸上之人:“祭河当在春秋二仲月。尔等孟秋行祭,祭的是哪路邪神?”
河吏扑通跪地:“大人明鉴!这处河湾是北上河道的心脉,常年淤积,水患不绝。两年前有位头顶牛角的异人路过,传授此法,称每年孟秋为河伯纳妾,可保风调雨顺……”
张守一拂尘轻点河面,涟漪诡异地逆流旋转:“所言非虚,却不是河伯纳妾,而是给妖物献祭”
侯羡蟒纹袖中的玉扳指微微转动,侧首看向张守一:“国师此言何解?”
“那牛角异人便是妖物所化。”张守一望向文俶所在的卧舱方向,“唯有极阴命格能引出此獠。”
李文博端坐案前,轩窗外的人语,一丝不漏潜入耳中。他执笔的手悬在半空,墨汁从笔尖滴落,在宣纸上泅开一团乌黑。他缓缓侧首。榻上那道纤影静卧着,仿佛正在沉入梦中。
烈日当空,漕船静静泊在河湾。
红衣少女依旧被傅在木桩之上,青丝铺面,干涸的嘴唇一张一阖。卧舱内,只剩张守一与文俶相对而立,船头上,李文博攥紧手中拳头,倾身向前,侯羡抬手拦住了他。
“烟娘……”张守一声音里浸着风霜碾过的沙哑,“澄郎寻你……寻得好苦。”
文俶缓缓抬眸:“道长既已识破文俶身份……”她眸光清亮,表情决绝,“该明白我为何要借这番机缘重生。”
“可知我为何定要你来?他拂尘指向窗外祭台。
文俶突然抬手解开发带,青丝如瀑倾泻而下,眼底掠过独属于杜若烟的锐利坚韧:“因为唯有我……能助道长降伏此獠。”
张守一忽然握住她手腕:“也唯有澄郎……”他声音低似耳语,“能助文俶得偿所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