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在床沿处,他望着那个正在昏睡的女子。上次见到这人还是隔着御景轩的宫门遥遥一望,当时给楚恒一种略带真实的恬静,而此时昏睡在床榻则是虚弱得无力。两种都是她,却又都不完全是她。就那么望着那张脸,也不知过了多久,看到宜安的羽睫微颤。知道这是要转醒的前兆。他坐在这里有些不知所措,却也没有离去。“你醒了?”宜安一睁眼就看到了楚恒,可心中不免一阵冷笑。皇嗣已经生了出来,她这条命也是时候被收回去了。可接下来脱口而出的这三个字把宜安听得一愣。“对不起。”此时不是应该质问她责备她,甚至直接上手杀了她吗?“御景轩还需要再封上一阵。”宜安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,是不打算杀她了?看到宜安的视线,楚恒才开始解释,“这段时间苦了你了,你生产辛苦,朕已经晋封你从三品修仪。”这话彻底让宜安听不懂了,就算不杀她,宜安想的也是会把她打入冷宫,可如今这样子,却好似这人还不知道她身份一样……“皇上……”她淡道。她没什么其他想说的,但刚才楚恒的话无疑给了她希望,她想要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给套出来。“前朝的姜燮冤枉你是乱党之女,朕已经查清,而那姜燮陷害朝臣,朕已打算将他抄家,不过姜家在朝堂树大根深。在此之前为了让其放松心弦,怕是要继续委屈你了。”可能是怕宜安听不懂那些朝堂之事,楚恒把话说得格外简短。可宜安依旧抓住了一个词——冤枉。姜燮冤枉她?这话让她刚刚转醒本就昏沉的头脑越发模糊,但也是在此时想起自己的孩子。“皇上!臣妾的孩子呢?!”宜安的眼底中有些难掩的痛楚,这也勾起了楚恒的愧疚,“保母抱下去了,是个皇子。宜安,你给朕生下了朕的皇长子。”这次生产好像没改变什么,但又有些真实的东西不同了。御景轩还是宫门紧闭,可多了两个保母与一个常哭闹的孩子。宜安也不再想着那些让她窒息的东西了,这个孩子的成长与每日的惊喜总能让她对明日有新的期待。不知是喻宁自己机灵,还是楚恒授意,他经常来御景轩。有时是白天,有时是夜晚。有时带着楚恒的赏赐,有时又没有。
但无一意外,每次都在宜安逗弄孩子的时候。“娘娘,查清楚了。”喻宁进殿躬身行礼。眼下宜安被封为了修仪,虽是从三品,可也是能被称为娘娘的品级了。她正在摇床一侧看着那里面的孩子,眼底是自己都察不出的柔情。可喻宁却无比痛心。他在想,若是还有个孩子也在一旁的话,宜安虽然会累些,但应该也会如此喜幸吧?和皇上不一样,喻宁是那个亲自拍板做出决定,杀了其中一个孩子的元凶。他并非眼前这个孩子的救命恩人,而就只是二择一,这个孩子够幸运罢了。他对不起宜安,也对不起这孩子,甚至皇上也能把这一切罪责往他身上推。喻宁本以为在御前最难的是揣摩皇上的心意把事办好。可这时才品出,有的时候要做的选择比揣摩圣意更难。“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宜安又恋恋不舍看了眼那孩子,才回头望向喻宁。“襄王似乎是查出了什么,想要让那姜家倒台。而那姜燮则是在襄王之后,拿着你是江南乱党的证据面圣。”“那时皇上已经听信了襄王的话,自然不会相信姜大人的话。”宜安也开始往这边推断。“更重要的是,那姜大人拿的证据,是襄王伪造的。”“想来是四年前在知道我的身份时,楚闻之就已经把那些证据销毁了,如今又过去了这么多年,能找到的当然只有假的。”宜安也喘了口气又道:“怕不是襄王查出了什么,而是皇上想让襄王查出什么。就算那姜大人没做,襄王随便弄出些什么证据也无所谓。楚闻之和姜燮两个人拿出的东西都是假的,而楚恒相信的那个赢了,真是讽刺。”喻宁看着宜安的笑,内心却笑不出来,“大皇子长大后应该也会如此聪慧。”“我的孩子,我绝不会让他学会那些腌臢之事。”女子语气无比笃定。喻宁除了骄傲外,又对那已死的孩子报以两份愧疚。明明这份聪慧并不是独一的。他不敢告诉宜安自己在这件事中做了什么。他和宜安之间的关系本就岌岌可危,宜安确实并非良家女子,也已为人妇,甚至都已经生育。可从三品的位份到底不是他一个太监能觊觎的。总是在宜安面前低一头,可做了不少害了宜安的错事。如此也是应该的。关于孩子,关于隐瞒,那些东西他没胆子说出来,只能期盼这事被永远掩埋,就算有人告知宜安,也不会是他的自白。“但皇上为什么想至姜大人于死地?襄王又是得到了什么皇上想要的证据?”宜安依旧是冷静的,前朝和后宫一样,有皇上的恩宠那便万事顺意。也是因此,后宫的宜安也难保不成为下一个姜大人。就像贤妃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