坛子,嘴巴一撅,鼻子一酸,差点就哭出来了。
可他一想到周叔叔带他去厕所时的叮嘱,只得咬紧了嘴唇,不让自己刺激妈妈的情绪。
他伸出一双小脚,勉强踩在地上,因为个头小小,不得不抓住了妈妈的胳膊,又怕碰到妈妈的肚子,伤到里面的小妹妹,只得小心了又小心。
落地后才松了口气,踮起脚来,捧起小桌上的坛子,眼眶泛红,低头不语。
安六合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,孩子越是懂事她就越是心疼,等会出站了买两块糖哄哄吧。
她提起行李箱,打算等其他人都下车了再走。
坐在对面的周中擎周团长赶紧站了起来:“嫂子,我来吧。”
他是她亡夫雷凯的战友,两人一起在边境出任务,整个尖刀营只剩三个人活着回来了,周中擎便是相对幸运的那三分之一。
部队刚刚表彰了他的功勋,给他颁发了一等功的勋章,并将他提拔成了团长,同时,她那个不幸牺牲的丈夫,也被追授了一等功。
可是,人死不能复生,首长们实在爱莫能助,唯一能做的,就是给予了她相当充裕的抚恤金,以便她安心待产,抚育英雄的后代;并安排这个孔武有力的新晋团长,一路护送他们孤儿寡母,南下回乡。
她这也是为了遵从雷凯的心愿,早在出任务之前他就说了,这次必定九死一生,要是自己牺牲了,就让安六合把他的骨灰带回老家安葬。
铁血战士也有一腔柔情,他不想父母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同时,连祭拜都要隔着千山万水。
这是他最后的一点孝心,安六合与他恩爱多年,自然不会让他心寒。
便是身怀六甲,大腹便便,也还是强撑着回来,准备亲自操办他的葬礼。
同行的旅客差不多都下了,安六合把行李箱递给周中擎:“天都快黑了,招待所离我家又远,周团长今晚就在家里凑合一下吧,等明天我叫我弟弟送你来火车站。”
“不急,政委叮嘱过我,不能让你孕中操劳,雷凯的葬礼我来操办,我会代表我们曾经的尖刀营送他最后一程,嫂子还是好好休息,不要过分伤神了。”周中擎一路上沉默寡言,这三四天的旅途,他说过的字儿加起来都没这句多。
安六合上辈子拒绝了邵政委的好意,没让周中擎送,惹得邵政委好大的不高兴,现在才知道,原来邵政委另有安排。
她有些惭愧,跟着往车门处走去:“好,有劳周团长。”
既然行李有人照料,她便牵着雷杰的小手,免得孩子踩到踏板那里的缝隙。
站台上熙来攘往,人声鼎沸,安六合出来的瞬间,被附近田野里的寒风一吹,忍不住打了个哆嗦。
都说无知者无畏,眼下站台上的人们,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接到亲人的喜悦,却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浑然不觉。
这一刻,安六合像是被命运扼住了咽喉,上辈子饿到头昏眼花的感觉,就这么不讲道理地袭卷而来。
她上辈子没有再嫁,一直坚持,要守满三年丧期再说,没想到,丧期还没结束,她就无奈地踏上了黄泉路。
母子三个天人相隔的那一瞬间,她的心中无比的哀痛和不舍,她不知道雷杰和雷蕾没了她的照顾能活多久,她不知道她那个宁可饿得前胸贴后背,也要把最后一口馒头省下来给她吃的弟弟是不是也会一命呜呼。
在她生命的最后一个月,她的爹妈相继饿死在了田间地头,她那可怜的七妹,孕中营养跟不上,一尸两命;就连她那远在新疆的三姐也传来了噩耗,说是兵团的人都去开荒抢种了,没人看到歹徒闯进家中。
三姐最后拼尽全力,也只是为了护住最后的一小包大米,为了给嗷嗷待哺的孩子一个活下去的希望。
鲜血染红了布袋,她们安家的姐妹三个,全都香消玉殒在这来势汹汹的天灾之中。
就连一向身体壮硕的二哥和那远在西南支边的五哥也都没能挺过去。
唯一庆幸的是,在她临死之前,远在沈飞的大哥已经接到电报,星夜兼程地在往回赶了。
他和首钢的四哥是全家最后的希望,安六合迫切地希望他们能够及时赶回来,带走雷杰和雷蕾,接走八弟和九弟,怀着他们这些故去亲人的思念,好好地活下去。
这是安六合前世最大的心愿,可现在,她重新活过来了,这一次,她要保住全家人,保住每一个她在乎的亲人,每一个她珍惜的朋友,甚至,哪怕只是那些好心的曾经接济过她米面的邻居们。
冷风拂面,把零星的雨水打在了她的脸上,丝丝凉意,提神醒脑,让她终于从无尽的伤感中清醒过来。
她看了眼站在前面耐心等待的周团长,满是歉意:“周团长,我没事了,走吧。”
周中擎淡淡地收回视线,身边行人奔跑冲撞,兴奋劲上来,谁也顾不得避让一个孕妇,险些撞到安六合。
周中擎赶紧把她扯到身侧护着,等这波接站的人奔向了前方,他才松了手。
看看对面空荡荡的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