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厂的厂办灯火通明,几个车间主任在凳子上如坐针毡,贾国昌在办公室里仅剩的一块儿空地上来回踱步。
许久,还是眉头紧锁。
今天书记的话说得还算委婉,但他也知道,再想不出来办法,恐怕这个厂就要和市北的那家合并了。
他是临危受命,本想大干一场的,但在来时路上想到的那些办法,被现实击得全盘崩溃。
一屋人在紧张的氛围里都有些喘不过来气,这样干熬也不是办法,他索性让下属都回家了,自己又不知不觉苦想到了半夜。
等第二天开完职工大会,才急匆匆地赶去医院。
还没进病房,就听到母亲疼痛难忍的叫声,紧接着,身后的数位医护都接连跑进病房。
他才冲到病房门口,就看到昨天那个小姑娘被几个护士往外拖。
“这位病人家属,你一定得注意观察病人的情况,不能让这些陌生人随便靠近,你看这小姑娘趁着没人跑进病房,不知道干了什么,把老太太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!”
护士的一连串抱怨让贾国昌没睡醒的头脑发懵,这小姑娘昨天还让他感动得热泪盈眶,自己也没得罪她,怎么过了一夜突然来打击报复?
母亲还在里面不停呼痛,他也顾不上质问,赶忙先挤进去询问医生情况。
还没靠近,就有一股刺鼻的味道钻进鼻腔。
这不是酒厂车间的味道吗?
“妈,你怎么样!这小姑娘胆子也太大了,你还生着病,她怎么能给你酒喝啊!”
“你太小瞧她了,她是拿酒给老太太洗了个澡!”
医生无奈地摇摇头,掀起谢老太脚下棉被,露出她湿漉漉的小腿。
慌乱之中,贾国昌的怒气随着这一幕腾然而起,转身就要冲出病房把柳沄沄拦住。
恍然间又看到母亲指着门口不知在说什么,他立即凑近了挽住母亲的双手,坚定地承诺道:
“妈,您放心,我一定不会放过她,这小姑娘也太顽劣了!我现在就把她找回来给您道歉”
“啪!”
一阵凉风带走了贾国昌头顶的帽子,清脆的脆响顿时落在他光洁的后脑勺上。
他摸了摸自己一根头发不剩的额头,陡然惊觉母亲的火,好像是冲自己发的?
◎一场大火◎
两小时后,大杂院中院。
“樊大巍,别折腾你那两根破木头了,赶快进来!”
院子里锯木头的响动就此停下,变成无奈的叹息,饶是心中有百般不满,樊大巍也不敢辩驳,垂下头闷声跟在老婆身后回去。
弟弟快结婚了,住在后面正院的父母给他下了命令,月底之前必须做出来一个衣柜。
为此妻子孟建兰一肚子不乐意,明里暗里和他吵了无数次,可爹妈那边同样不能得罪。老两口就在后面那个院住着,每天都要来视察很多次工作。
着急归着急,他也不能耽搁厂里的工作,只敢趁午休的这一小会儿回来加快进程。
“建兰,你不是去看望咱舅妈了吗?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?”
进了屋,樊大巍马上一脸讪笑地倒了杯温水,就怕躲不过一场狂风暴雨。
“我和你说,后院搬进来的那个小姑娘,可不是个普通人!”
孟建兰接过杯子,一口气灌下去一整杯,擦了擦额角的汗珠,拽过丈夫小声地说道。
“她不就是个独生女吗,咱们院儿前两天不都把这事传开了吗?”
丈夫的话才说完,就被孟建兰的一记白眼剜过,她就知道这个榆木脑袋想不出来什么东西。
“刚才在医院,我表姐也在,她一眼就认出来她们那个新上任的厂长了,你知道厂长在干嘛吗?”
樊大巍盯着神秘兮兮的妻子看了半天,懦懦地摇摇头。
“他哭着给后院那女孩鞠了一躬!头都快垂到肚脐眼了!”
“啥?!”
大杂院分成四个院子,前中正后,樊大巍和妻儿住在中院。
他生性木讷,不爱去打探后院的那些事,但这段时间他常被正院的父母叫去,也和柳沄沄见过几面。
“是不是表姐看花眼了?她看着还不过二十岁啊,怎么能让厂长那么感恩戴德?”
“怎么可能看错?那厂长是个秃瓢儿,我看了一眼都记住了,再说我故意凑近了,都听见她叫他贾厂长了!”
樊大巍还想再说些什么,却隐约真的听到了一句贾厂长,他还以为是自己想得太入迷出现幻觉了,一抬眼,正看到柳沄沄和沈穗莱带着一个男人从窗前经过。
“你看看!我就说没看错吧!”
孟建兰一把把丈夫按到窗前,耳朵贴在玻璃上,想听清飘过去的话声。
但中院宽度不过区区几十步,几步路的时间里除了三人的欢声笑语,其他的什么都不再有。
她只能懊恼地随他们的脚步把好奇心捎去后院。
“沈老师,小柳,这些你们一定要收下,全是我母亲和我的一片心意,等我妈出院后,咱们一起吃顿饭!”
贾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