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,必然不会这样做。司农卿大约不知道此事……这些粮食是从国库仓储中支取的,不知道是哪一年的陈粮……”
按亲戚辈分算,李清愁虽是旁支,但也算李静瑶拐了几道弯儿的表甥女。
李清愁道:“你的意思是,那位不想让我们打下去?但粮草之事岂可儿戏,若没有你隐藏计算,粮草不足的事情一旦被发现,士气涣散,人心思归,未必能攻下高平,恐怕会迫使大军休战回京。”
薛玉霄道:“她本来也只想取回徐州……能取回高平郡与半个赵郡,则为意外之喜。不急,我们等几日”
“等什么?”
“等一道圣旨。”
两人俱是沉寂。
不出所料。在整备的这几日,圣旨下达至主将书案之上,内容是夏国已经派遣使者议和,命令桓成凤立即班师回朝。
主将当着信使的面发了好大一通脾气,将御赐的砚台砸得粉碎,其余将士也义愤填膺,恨失此良机。只有薛玉霄在心中略微一松——谢馥想要议和修整,增强国力,减少战事,思路可以理解,但方法太过极端……这些粮草上的问题在分发时很容易被发现,数量把控得很微妙,其意是为了迫使大军回来,以免有“将在外,皇命有所不受”的情况。
如今众人不知粮草之事,打下高平郡。谢馥满腹疑虑,不敢试探,便立即下旨召回。
……
这道旨意过凤阁时,王秀亲自入宫面见圣上。
谢馥等待已久,倒履相迎,态度极为尊重恭敬。王秀见状心知不妙,入席询问道:“前线捷报频传,纵然鲜卑夏部派遣使者议和,我等也可以让大军压阵逼迫,争取粮食土地、乃至归还人口等事,陛下何故先下圣旨?”
谢馥道:“军情调遣之事,朕一概不曾过问。如今战胜,在我意料之外,我等应当趁胜机取得成果,而非一味穷兵黩武。丞相难道不知国力如何?难道不知民生亟待休息整顿?世家敛财者众,却要让国库来出力,朕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。”
王秀闻言皱眉,意识到她话中别有深意,问:“请陛下言明。”
谢馥便说:“前日紫微卫统领对我说,第三拨从京兆皇仓发出的军粮乃是陈年收缴上的粮米,虽然还能食用,但底层却已被虫蛀空了。那些看守仓库的浊吏畏惧罪责,私自添上草木柳絮去搪塞,串通贿赂探查的粮官,已经发往前线……这些蛀虫,朕已斩首问罪。”
王秀闻言半晌不语,她的手握住桌案上的茶杯,杯中之水晃动不定。
“丞相。”皇帝态度看起来似乎很诚恳,“此事朕全然不知,是最近才发觉,请诸卿立即盖凤阁之印,昭告天下,勒令桓将军归朝,免得出了大事。”
王秀依旧沉默。她收拢的指骨将杯子攥得太紧,反而因为掌心出汗而滑出去,在抬手时骤然落地,摔成碎片。
谢馥看向地面的瓷片,没有怪罪,反而关心道:“丞相可是身体不适?”
王秀抬首,静静地望着她,良久才开口:“陛下的皇命常常被凤阁阻拦搁置,权力脱手,有忌惮、恼恨、集权之心,此乃常理。臣虽是陛下之臣,可亦是天下之臣,我不能只为陛下之臣而弃天下,这是臣为陛下之臣、却不得不为的悖逆之处!然而、然而……陛下可以质疑凤阁之心、可以质疑老臣之心,可以厌恨世家之势,却不可在前线将士身上施展算计,为大齐抛头颅洒热血者,不可使之寒心,这是维护统治的道理,您怎么不知?!”
她俯下身,将瓷片捡起,然而碎片却割破了掌心,渗出血来。她犹然不觉,自顾自道:“陛下,为休养生息、与民休息,这些道理难道凤阁不明白?但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,如若良机错失,下一胜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。前线作战的桓将军、李氏两位先锋,薛小将军……战报虽短,可却险象环生、出生入死。陛下难道就没有一丝对忠臣良将的痛惜?还是您不肯抛掷私心,觉得世家之女立如此彪炳战功,非封王不可,于是担忧其功高震主。陛下、陛下!您对臣工,太疑了啊!”
说罢,她将碎片放在案上,起身欲行。身后谢馥忽然叫住她,道:“丞相留步。”
皇帝在她身后起身。
“这既是谢氏天下,为何凤阁之印、丞相私人之印,比玉玺还要重?为何军情急报先到丞相手中,却非朕的手中?既然是谢氏天下,我要世家供应前线粮草,众人为何埋首不语?群臣诸卿一味对朕施加要求,要朕付出,可这高门士族,才是天下之蛀虫,是百姓之蛀虫!一个个肚满肠肥、金银满仓,可都不肯交出来、不肯为大齐着想。丞相为何只对朕指摘不满,频频生疑?”
王秀陡然停步,却没有回头。
“丞相。”谢馥慢慢走过来,“我还记得十几年前,你在重华宫教书、教导众皇女,你握着我的手说,殿下有周济天下之心,臣一力相从辅之。如今我仍有周济天下之心,丞相为何发怒?”
王秀声音渐低,道:“谢不悔,你的周济天下之心,已被皇权侵蚀腐朽,将天下抛之脑后。所作所为,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扯一块幌子,实则欲壑难填、残酷多疑,唯恐臣属不能相残以供心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