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听得纷纷点头。
“薛娘应为首功啊。”在这件事上,桓成凤跟萧妙的意见完全一致。她拉不下脸像萧妙这样明晃晃地拉拢,眼神里却流露出爱才之意,“请陛下依照军功旧例而赐。”
两人昨夜已经跟谢馥见过面,这些话皇帝听过一遍。有什么震惊诧异、或者其他复杂妒忌之情,也早就在昨夜发泄了一通。
谢馥的手指抚摸着皇位,座椅上雕刻出来的龙凤盘旋着绕在扶手上,她道:“薛都尉领援兵而去,屡战屡胜,这么快便已大胜归京。按照军功的先例,朕应当赐封你侯爵之荣,封字么……”
她面露一丝笑意:“就用‘凯旋’二字。日后都尉也要为朕征南镇北,平定乱匪。”
宫中女侍带着圣旨走近,双手递给薛玉霄。
薛玉霄依礼接过,拜谢皇恩,只回了一句:“愿为天下出征,从北蛮鲜卑手中收复燕京。”
在奉行两京制的东齐,燕京才是前朝所定的国都。皇室与世家南渡至此,已是耻辱之事。
谢馥脸上的笑意缓缓隐去。如果是平定乱匪,州郡地方有很多不大不小的匪祸可供调遣,她既是能臣,便当使用。可薛玉霄一提起老生常谈的燕京——北方沦陷之地却不可轻易出兵,谢馥无法接过这个话题。
她就此压下,按功勋下旨。皇帝身边的常侍宣布旨意,封李氏嫡女、军府一等文掾李芙蓉为伯爵,称号“勇武”二字。与她并列之功的李清愁由于出身不高,稍低一等,授“郡伯”之位,封号“定战”。
东齐的爵位非常复杂,郡伯在伯爵之下,却在子爵之上,授予勋贵爵位后,标志着这些年轻女郎真正拥有了独立于世家的土地食邑,进而从“依靠家族”,逐渐演变为“家族之依靠”,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。
“一门两伯爵,李氏荣光至此啊。”有人低声向李静瑶恭喜,言语略带讨好,自动将郡伯也说成伯爵之位,“大司农门下光辉熠熠,灿然若星。”
李静瑶却无甚得意之色,她看了一眼薛司空,道:“十九岁封侯,奇功至此,你该恭喜薛大人才是。”
这确实光耀门楣,但有了薛玉霄珠玉在前,小小年纪便授侯爵——其中固然有薛氏大族的颜面,但也少不了她确实建立奇功,平定地方,帮助朝廷减少了非常多的损失。李清瑶纵然高兴,也流露不出炫耀之情。
皇帝册封军府众人,所有封赏恩赐都已下旨。她为萧妙、桓成凤两人增加食邑两千户,为了表达皇室对战将的敬重,还亲自走下丹陛,过问两位将军的身体康健。
两人俱答“无恙”,谢馥的视线缓缓调转,看向一旁的薛玉霄。
这是她们两人第二次如此近距离地相见。
上次在椒房殿,薛玉霄的注意力更多地停留在长兄身上,谢馥那时也觉得她无足轻重、纵然有功,本质不过一纨绔女而已。然而时至今日,这个想法早已推翻,两人四目相接。
“都尉乃是朕所爱重之臣。”谢馥盯着她道,“如此智将,若是有所毁伤,朕会心痛不已。”
她说着抬起手,轻轻地落在薛玉霄的肩膀上,拍了拍她的都尉公服。
薛玉霄面不改色,既没有假作受到皇室激励的感恩戴德、也没有流露出对谢氏皇族的轻蔑不屑,神情极平淡,道:“多谢陛下信任宠眷,臣当不负所望。”
谢馥道:“你们兄妹都是朕最喜爱垂怜之人,可惜凤君多年无所出……朕与他故剑情深,虽无后嗣,却不愿再议立废。”
薛玉霄抬眸看她,眸色幽深如墨。
她神情稍沉,谢馥反而流露笑意,她知道薛玉霄还是很在乎长兄处境的,这种在意之情让她觉得很放心。只要凤君在宫中,薛氏绝不会轻言谋反,她也不可能废凤君之位,这世上没有比薛明怀更合适的人选。
薛玉霄看起来略压了压眉间的寒意,只说了四个字:“陛下天恩。”
谢馥最厌恶那种没有弱点软肋、全无顾忌的权臣武将,此刻见薛玉霄不悦,她反而真生出几分君臣之谊,掸了掸她身上的公服,从戴着凤凰珠冠、十二冕旒的发鬓钗环之间,亲自取下一支青鸾流苏钗,当着众人的面,簪入薛玉霄发鬓间,以示宠眷至此。
“薛卿是朕的守国青鸾,有你在京中,朕心中可安。”
薛玉霄抬手行礼。
今日只这一件大事,解决完军府行赏后不久,谢馥便散朝离去。
……
薛玉霄回京后,为了解除母亲的担忧,特意在太平园住了两天。
又数日,到了月底入寺焚香的日期,薛玉霄带着裴郎同往。
焚香祭拜之事,大多是成双成对共同而来。薛玉霄没有骑马,着一身银灰色莲花纹的长裙,交领广袖,姿态翩然,她陪着裴饮雪一起坐车,替他拿着暖手的小炉子。
身强体健的军府娘子,这时候用手炉还早了些。只是裴饮雪天生体寒,薛玉霄便命人在初冬提早预备,给他带在身边。
两人在菩提寺山门下车,裴饮雪从她手中接过鎏金小炉,揣进怀中,分出一只手拉住她的衣袖,见薛玉霄并没有注意到,便又鼓起勇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