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诶。”崔明珠皱起眉,“你这人怎么耽误我们吃饭啊。”
“明珠姐。”那人很直接地叫道,“在下出身雍州,乃是雍州岑氏女郎,名唤岑双。七郎曾在雍州行医,在下心向往之……”
崔锦章依旧在认真吃饭,他注意到薛玉霄看向自己的碗,很纠结地看了看面前剔除掉鸡骨头的一大块肉,想到她带自己过来的恩情,便小声问:“你要吗?”
薛玉霄没听清,裴饮雪默默挡住两人的视线,道:“她不要。”
崔锦章松了口气,他转头看了一眼岑双,说:“岑娘子,你能让一下吗?”
岑双疑惑让开,在她身后,天霞园的侍者过来上了几道热气腾腾的新菜。
见状,岑氏女郎的面子顿时有点挂不住,她道:“七郎,听我一句劝,治病救人是好事,但男子的终身才是大事啊,你在外面行医多年,那么多人都认识你、知道你,说不定还接触过女病患的身体……我是真的毫不嫌弃,才过来跟你示好、愿娶你为正君的……”
这话说得崔明珠火气上涌,她回头喊了一声,把崔氏家兵叫过来。薛玉霄一听她要叫人带刀进来,瞬间条件反射地觉得她要把人砍成肉泥了,于是起身压住崔明珠的肩膀,看向岑娘子:“七郎眼界之高,看不上你这等俗物,你还是离我们远些,不要自讨没趣。”
“俗物?”岑双见到是她,“你们军府娘子只知道骑马射箭,开口闭口就是家国天下,哪有半点士族的风流闲散气度?不通风雅事,这才是俗物!”
她又道:“不如我跟七郎对弈手谈一局,再品茶插花、研墨制香,这才是风雅……”
“对弈?”薛玉霄道,“我代他跟你下一盘,你要是输了,就别再过来。”
岑双知道她骑射一流、文采又非凡,便想出京兆盛行、她却不擅长的事情,想要逼走薛玉霄,“薛三娘,这种吟风弄月的事,你不出挑,还是别来丢人现眼了。”
一旁,李清愁默默地坐下,在心中叹道,风雅事那么多,你可真会选。
裴饮雪也叹了口气,无奈地想,她的棋能杀得你怀疑人生,你还不如跟她比谁吃饭吃得快,这还有点胜算。
果然,片刻后,岑双额头渗汗,眼神迷离,不过一百手,便投子认输,狼狈而走,走时险些撞在柱子上。
因为她输的太快,薛玉霄坐回去时,菜品犹有热气。崔锦章的身形越过他姐,把一小碟挑好刺的红烧鱼递给她,眼神明亮,毫无邪念:“谢谢你帮我赶走她,你好像很挑食,我厨艺很好,你可以来我的医庐吃饭,我做饭给你吃。”
崔明珠一把将七弟拉过来,面色变得很精彩:“不能随便给外人做饭,你真是太没规矩了。”
“可是薛姐姐人很好啊!”
“那也不行!”
且恁偎红倚翠(1)
崔锦章在京兆有一座医庐,在观自在台附近,是他老师的故居。他常常出入医庐、以及医庐旁边的自在观,有时也在道观内坐诊。
崔明珠把他拉回来后,忙嘱咐:“不可以称她薛姐姐,只能叫薛三娘子,或者薛都尉。”
崔锦章在道观时,也常叫里面的道士师姐,她们方外之人,并无不妥,没想到京兆士族的规矩愈发大了。
崔锦章于是点头,目光从薛玉霄身上收回来,看向裴饮雪。
裴饮雪生来便带着寒症,一身清冷气,仿佛是冰雪塑造的骨肉。崔七郎盯着他的脸看了看面相,觉察出不对,便跟崔明珠道:“姐,让我跟裴郎君说说话。”
崔明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,略微让开,让两个小郎君坐在一处。
裴饮雪正望着那碟鱼肉。
郎君们多以管家治理的才能为要,要么就是服侍妻主、相妻教女,士族出身的公子是不会在羹汤饮食上多下功夫的,因为这自然有厨房去做,不必费心。所以不光是他,王珩肯定也不会,谢不疑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,恐怕连针线都不曾经手。
只有崔锦章不同。他幼时便跟着老师离家,说是四海飘零也不为过。此人心性极为乐观纯粹,爱美食,又不挑食,所以每到一个地方,就会先询问当地的美食,不仅学会了下厨做饭,式样更是多种多样。
另外那两位的唇枪舌剑,裴饮雪视若无睹。但崔锦章这么天真热诚,他反而不能招架,甚至有一种“不会做饭投喂薛玉霄,好像比不过他”的感觉。
这时,崔锦章恰好凑过来,他悄悄道:“裴郎君,能否让我摸一摸你的脉?”
裴饮雪刚要拒绝,薛玉霄便率先开口道:“他看出你身有寒症,就让七郎把脉看看吧。”
崔七郎可是名医,这样一个主动看诊的机会,自然不能放过。
薛玉霄开口,裴饮雪便也不推拒,他拢起衣袖,露出一截手腕。
裴郎的手十分清瘦,霜白肌肤下蜿蜒着淡青色的血管,几乎能窥见血肉下骨骼的走向,指甲圆润,掌心宽阔,骨节修长,像是冰块雕出来的。
薛玉霄盯着看了几眼,居然从筋骨之间看出几分奇特的性感,要是攥住这只手,湿漉漉地沉进水里去,绷紧、交握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