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砚看出她的失神,抬起手臂。
江时倾余光瞥到他的动作,陷在回忆里的思绪被强行拉回来,下意识往后退了退,同他拉远距离。
男人没有错过她眼中升起的警惕与防备,剑眉轻蹙:“怕什么,我又不会伤害你。”
江时倾握紧双手,指甲嵌入掌心的皮肉,有轻微的刺痛。
“是吗?”她并不太相信他的话,“程砚,是你亲口跟我说的,你是个睚眦必报的人。我当初那么对你,你现在难道不想报复我?”
因为生病,她的声音听起来过分孱弱,像是漂浮不定的棉絮。
程砚狭长的双目浅浅眯起,他往前倾身,逼得江时倾继续往后退去。
可后面就是床头,她后背紧紧抵上后,就退无可退了。
“报复?”他咀嚼着这两个字,觉得很新鲜,突然抬起双臂将她禁锢在了中间,居高临下的盯着她,一字一句问:“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报复你?”
“昨晚你对我的蓄意羞辱,难道不是报复?”
“我想睡你,就是蓄意羞辱你?”
“……”
身后是坚硬的床头,身前是步步紧逼的男人。
江时倾被挤在其中狭小的空间内,胸口沉闷,喘不上气来。
程砚线条分明的俊脸往下压,拉近与她之间的距离,鼻尖几乎蹭到了她的鼻尖。
距离实在太近了,以至于他眼神上的每一分变化她都能看个清楚。
江时倾眼睁睁的看着他眸中的漠然凛冽被温柔缱绻取而代之,仿佛春日消融的寒冰,转眼间换成了另一个人。
“我从来没说过要报复你。”伴随着一声叹息,他周身的冷意散尽,“走的时候,我想过遵循你的意思,永远不再回来,可是倾倾,我很想你。”
对不起,我很想你,所以我食言了。
我忍了六年,终于还是忍不住又回到了这里。
江时倾看着眼前熟悉的人脸,以为自己不但出现了幻视,还出现了幻听。
她不知道是自己疯了,还是程砚疯了。
后者握住她的肩膀,将她一把揽进自己怀里,抱得很紧。
江时倾眨了眨眼,没有挣扎,眼眶迅速泛起湿润。
她听到抱着自己的男人又叹了口气,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:“以后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,你不珍惜自己的身体,可我在意。”
外面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。
好在窗户关着,冷意都被阻隔在了外面。
很久之后,江时倾才听到自己隐隐发颤的声音:“为什么?”
“什么为什么?”
“为什么,不恨我?”
程砚整个人生悲剧的源头,都是来自于江家。
他在年少无知时被她的养父江世谦害得家破人亡,又在最春风得意时被后者踩入沼泽泥泞,被迫将澜城一中唯一保送斯坦福的名额让给江惟照不说,还差点丧命。
于情于理,他们都是对立面。
程砚脑中不断盘旋着她那句问话,心中浮起一声低低的叹息。
不恨吗?
也不尽然。
也曾有无数深夜,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,心里一次又一次、发狠的咀嚼“江时倾”这个名字。